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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YON PYON PANIC-1

  朝倉來愛緊閉上嘴,希望沒人注意到她剛才那一下放鬆的嘆息。


  在她左前方正在撕碎和紙往畫布上貼的手塚夕霧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等同於在告訴朝倉:我看到了。手塚大三,比朝倉高一個年級,她機靈、外向,但不會過度熱情,朝倉有點慶幸看到她剛才小動作的不是工作室裡的其他人。


  一分鐘前離開工作室的沖野蒼士也是大三(手塚通常叫他「阿沖」),朝倉不討厭沖野,她甚至覺得這位學長挺熱心的,主要是因為他曾經幫她撿過鉛筆,但近來他製造的噪音、粗魯的舉止和幾乎是帶有攻擊性的表情著實嚇到了朝倉。誰都能聽見和看見,但不見得和朝倉同等地在意,即使受到了影響也不會為此去觸發一場可以想見的衝突。


  三天前,當時朝倉背靠著牆,在戶田教授辦公室外的轉角,她聽到沖野用一種似乎在克制怒意,但仍然有著明顯情緒的聲音對教授抗辯,沖野逐漸提高音量,而戶田從始自終冷靜地保持自己的立場,複述沖野被退件的原因,以及重新提出的期限。朝倉屏氣凝神地聽著,她從來不敢用那麼大的音量對一位長輩說話。


  沖野走出工作室的時候朝倉鬆了一口氣,但立刻意識到這樣不太尊重,人遇到壓力時,有些負面情緒也是難免的。而假如為系上的教授製作一個嚴格程度的排行榜,沒人會否認戶田光司會是頂尖之輩。


  以常識的角度來看,沖野蒼士最近的表現的確是有那麼點歇斯底里過頭了,但沒有人預料到他的發狂。



  事情發生在手塚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之後再下一個星期一。



  朝倉整個週末都在思考戶田教授給她的建議,她覺得自己有了一些結論,迫不及待回到工作室將她的作品畫下去,這時工作室裡傳來男性的說話聲、嘻笑聲,和物品碰撞的聲音,朝倉在開門前便意識到今天與平常不同,她放輕動作,把門打開到能觀察裡面,又不完全暴露自己的角度。


  三年級的有馬琥珀整個人正環抱著沖野,試圖將他壓制在桌面上,但木製摺疊桌的重量不足,反而被沖野高大的背部給擠開了。嘻笑的聲音顯然來自沖野,從認識以來,朝倉第一次見他笑得如此開懷,沖野此時就像是看不見、聽不見,或是根本不在乎有馬的存在一樣,自顧自把玩著手上的顏料,桌面、地板、朝倉未完成的畫和有馬的高級男士外套都沾上了潑濺或抹上的顏料。


  「朝倉,找人來幫忙!沖野……不對勁!」



  第一目擊證人有馬一開始以為沖野只是換了個方式在發脾氣,所以他試圖提醒他不該太過火了,但嘗試溝通一番,發現沖野變得只能發出一些咿咿呀呀、或是「皮唷」之類毫無意義的聲音,而且徹底地忽視他和隨後到來的朝倉,兩人判斷應該把沖野送去醫院。朝倉和有馬拉扯著沖野一起擠進了戶田光司的轎車後座,沖野夾在中間,三個人並排,因為得要有人壓制隨時都會亂動的沖野,朝倉的體型嬌小,實際上只能負責把沖野胡亂揮舞的一隻手臂壓下來,避免他妨礙戶田駕駛。朝倉的右肩和手臂無可避免地和一位男性緊貼在一起、抵在車門上的左肩隱隱發疼,整趟車程沖野歡快的聲音都在耳邊縈繞,像是一場荒唐的噩夢。


  他們在醫院待到沖野的家人趕來為止,離開前,朝倉朝急診室多看了一眼,她看到一張病床被幾個穿著全身防護衣的人推出診間,病床上有人,但身材和模樣都被搬運者給擋住了。返程的車上,朝倉一直隱隱約約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由於幾人才從醫院出來,這並不稀奇,但她發現那個聲音迴盪了很久,就像跟著他們很長一段路。


  後來,一則重大新聞為沖野身上發生的事做了解釋。數週以來以他們所在的城市為中心,共計出現了十一位和沖野相同症狀的病例。患者的行為退化至幼兒程度、經常忽視旁人,並且一日會進行十二小時以上的睡眠。這些人起初被診斷為一種新型態的集體歇斯底里,推測可能透過社群媒體誘發,後來研究人員在患者的體內發現了一種新型病毒,以患者發作時發出的共通怪聲將其命名為「PYON」。




  「別怕,我在。」他這麼說,輕輕地摟住她纖細的肩膀。

  朝倉個子不高,她的頭剛好可以靠在戶田光司的胸口,她喜歡這種安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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